【长篇】断鸿(3)

讨厌黑小虎/CP洁癖勿入


-----------


第二回  故人西归


舟过江陵,地势逐渐平缓下来,连船底的水流声也温柔许多。

“神医,你不进来坐会么?”达达盘腿坐在舱内泡茶,抽空往外瞥了一眼,“哪有人边赶路边钓鱼的,能钓到么?”

“那可说不准。”逗逗叼着根草儿仰躺在船板上,嘴里哼着刚学的江南小调,一根鱼竿悬在身后,“你们一个个无所事事,恐怕今天的午饭还得指望我钓的鱼呢!”

“那得饿到什么时候?”跳跳大笑,“达达你可不晓得,咱们神医这几日自比姜太公,直钩钓鱼都不在话下,何况路上这一点小小的奔波呢?”

他这话一出,大家都笑了起来。逗逗恼火极了,翻身就坐了起来:“待会我钓上鱼来,跳跳你一口也别吃!”

跳跳好整以暇:“不敢掠美,你吃你吃。”

“……”逗逗斗嘴斗不过他,只好走进船舱一屁股坐了下来,怒道,“都是那裴家老儿折腾出来的事,不然咱们这时候该在钱塘江看潮呢,哪用得着这么急匆匆往回赶?”

“说的是啊!”大奔一拍书案,整个船舱都抖了两抖,“咱们七个好不容易一块下趟江南,全给他们搅和了!”

虹猫忍俊不禁:“大奔你都骂了他们一路了,不口干么?”见大奔果真去拧他的酒壶,他顿了顿,笑意敛去,“只是,若非恰巧撞上裴致远仗势欺人,我们恐怕现在还对魔教的残余势力一无所知。合璧之后各大门派自发联合,前往袁家界剿杀魔教余孽,咱们反倒乐得清闲,只听说他们大本营黑虎崖人去楼空,如今看来,只怕漏网之鱼不少。”

“裴庆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?”达达皱眉,“‘除魔回来的路上在临安郊外碰到了魔教七堂的散兵,技不如人让他们逃了,这几剑对招却记得清楚’?”

“不错,跟他们的说辞一字不落。”虹猫颔首,跳跳便笑着看向达达:“你信么?”

达达略一思索,缓缓摇头。气氛一时凝重起来,蓝兔起身接过达达斟满的新茶,轻声道:“你们觉得,这两方是在七剑合璧之前就有勾结,还是过后才相互利用的?”

虹猫想了想,诚实道:“不知道。瞧裴家行事作风,此前就投靠魔教也并非不可能。”

见蓝兔将先前的茶递给了两眼放光的神医,达达又给蓝兔斟了一杯:“幸好我在临安还有几个旧交,已经托了他们留意裴家的动静,希望能查出线索来。”

虹猫沉吟:“现在想来,确实是我们合璧之后太过大意了。绝情谷一战魔教兵马固然是倾巢出动,黑心虎死后他的下属也固然是树倒猢狲散,可我们高估了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除魔的决心,也低估了魔教其他人的能力。”

“回去之后,只怕我要再上袁家界一趟。”跳跳蹙眉,莎丽便奇道:“就算魔教真有余党,他们也不会再留在袁家界罢?”

“未必会继续拿它当据点,但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。”跳跳也端起达达泡的茶来,盖子一掀便喜道,“上好的古丈毛尖!不愧是百草谷主。”

“好灵的鼻子。”达达面上微有得色,“这是武陵山上——”

他话刚起了个头,只听大奔“呸呸”两声跳了起来,怪叫道:“达达!你、你怎地不告诉我这茶这么烫?!”


达达愕然:“刚泡的茶……不该这么烫么?”

众人都愣了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,只有大奔一人还在大口往嘴里灌凉水,边喝边苦着脸道:“以后有这种茶,千万别再给我喝了,我兑成酒还不行么?”

“哈哈哈,达达你可别在他身上糟蹋好东西啦!”逗逗捧腹,“招待咱们奔雷剑主,烧刀子管够就成!”

到底都还是少年心性,给大奔这么一搅和,众人终于暂且搁下了魔教余党的去向大事,继续谈笑起来。不知谁的肚子先“咕咕”叫了两声,莎丽耳尖,不由笑道:“不管怎么样,先吃午饭再说?”

大奔听到这句,登时来了精神:“神医,你的鱼钓上来没有啊?”

“说的是,我们六个都指望你的鱼填饱肚子呢!”跳跳眉梢一扬,冲周围使了个眼色,蓝兔便也帮腔道:“听说这一带盛产鳜鱼,有神医在,我们就等着大饱口福啦。”

逗逗没料到连她也跟着跳跳一起戏弄他,恼道:“谁说钓不到鱼啦?鳜鱼是么?我这就瞧瞧去!”

见他气冲冲上了船板,虹猫忍俊不禁地望着跳蓝二人:“小心神医当真恼了,在鱼汤里给你们俩下药吃。”

“还怕他不成?”跳跳挑眉,蓝兔却拱手高举,像模像样地冲虹猫行了个长揖礼:“那到时候就全靠虹猫少侠仗义出手啦?”

不等虹猫反应过来,她便眨眨眼,拉起莎丽往外跑去:“方才外面有炊烟,周围的船上肯定有人做饭,我跟莎丽去买些回来,不难为神医的钓竿啦!”

虹猫眼睁睁瞧着她跟莎丽一道跑上船头,愣了一会,自言自语道:“不出手帮你,还能帮谁呢?”他隔着舱口远望疏朗的天空,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的笑意。

跳跳眼角余光瞥见他的神情,正想打趣两句,就听逗逗大叫一声,嗓音忽然尖利起来:“你们快出来,我、我好像真的钓到东西了!”

  
  

岸边的柳树下系着三两渔船,有炊烟袅袅升起。

蓝莎两人借着轻功踏水登岸,舟上的船娘们闻声抬头,纷纷看花了眼睛。

她俩虽然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人,可到底还是少年心性,见此情景,不由相视一笑,手挽手朝那头走去。

还未走近,米饭的香气就被微风送了过来,煎鱼在锅中“滋滋”有声。莎丽当先上前,笑着问了声好:“大嫂这煎鱼和米饭卖不卖?”

“哪有不卖的,姑娘要多少?”扎着银红头巾的船娘热情招呼,“锅里煎了三尾鱼,足足够五个人吃啦。”

随后而来的蓝兔听到这句,掰着指头算了算:“三尾只怕不够,我们得买九人份。”莎丽闻言扬了扬眉,疑惑看她,却听她笑道:“大奔胃口大,这半条鱼恐怕还不够他塞牙缝呢。”

莎丽依旧不解:“这我自然晓得,可就算他一人吃两份,还有一份是给谁的?”

“神医整天嚷饿,要是光给大奔不给他带,咱们接下来一路都不得安生了罢?你还真指望他钓到鱼么?”蓝兔话音未落,莎丽便乐不可支,和她笑作一团:“有理有理,还是你想得周到!”

那船娘见这两个年轻姑娘这样开心,眉宇之间意气风发,语气也不由轻快起来:“若是真要九人份,两位姑娘恐怕要等等啦。我这里鱼倒还有,只是米不够,得问那头的豫娘和她妹子借些。

莎丽爽朗一笑:“不急,你且问问看罢,我们上岸随便逛逛。”

“得嘞。今天是镇上开集的日子,可有不少人在城门外摆摊卖玩意儿,两位姑娘不忙的话,一定得去瞧瞧,可热闹啦!”那船娘伸手往城门一指,莎丽远远瞧见那头人来人往,忽地想起一事来:“蓝兔,达达家的欢欢再过几日就要满月了吧?”

蓝兔道:“是啊,正好是咱们合璧那天生的。”

莎丽便懊恼道:“啊哟,我差点忘了,满月礼还没挑呢——也不晓得送什么好。”她见蓝兔面不改色,不由奇道:“你已经买好了么?给我瞧瞧。”

“我放在船上啦,你自己挑自己的去。”蓝兔笑着朝她眨眨眼,转瞬间已往另一头走去,“我去那边瞧瞧,过两刻钟,咱们还在这棵柳树下碰头。”

莎丽阻拦不及,只得摇摇头,笑骂道:“还冰魄剑主呢,送个礼都神神秘秘地藏着,谁稀罕么?罢啦罢啦,我自己挑去。”


她信步走到老城门口,道路两旁果真摆满了各色小摊,贩夫们吆喝的声音格外嘹亮。

莎丽逛了一圈,在个匠人摊上相中了一片长命锁。这长命锁材质倒不稀罕,不过是普通的细银,难得的是手工精巧,又刻有“清欢无忧”四个篆字,恰好合了欢欢的小名,既风雅又别致。她喜欢得紧,赶忙掏钱买了下来,正要往回,却忽然瞥见一角的小摊外围满了人,不由走了过去。

那摊贩是个肤色黝黑的老农人,右臂想来是受伤折了,草草绑着吊在身前。他只剩下左手活动,手上的功夫却娴熟极了,翻转之间,竹条便被编成了各色玩意儿,鸟兽鱼虫,栩栩如生。

然而围在两旁的人虽多,真正买的人却少。大多数人瞧了会热闹便拔腿走了,只有零星几个路人拗不过自家儿女,蹲下来跟这老人讨价还价。

莎丽瞧见这老人用粗嘎的嗓音一遍遍重复说“不能再便宜啦”,手掌上都是勒出的红痕,心中微微一酸,忽然想起往事来。她长长吐了一口气,走到摊前,轻声道:“您会编鸽子么?烦请做七只竹鸽子,我都买啦。”

老人诧异地望着她递来的银钱,忽然明白过来,脸上的皱纹颤动:“姑娘稍等,姑娘稍等!”


地上所剩的竹条不多,老人动作也快,莎丽站在一旁,默默望着编好的竹鸽在风中起落。

就在这时,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:“还有多么?我也想买。”

这声音是极低沉的,带着一股子慵懒的倦怠,像是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致,入耳却也好听。莎丽微微侧目,见迎面走来的是个撑着纸伞的年轻公子,深紫色的长袍拂过地面,腰间的翠佩叮叮当当,煞是好听。他握伞的那只手指骨修长,犹如冰雕玉砌,竟比姑娘家还要白净两分,莎丽不由多看了两眼,不料这人竟然仿佛察觉一般,朝她微微点头,随即冲老人彬彬有礼道:“敢问店家,这竹鸽子还有多么?”

“公子晚来一步,都被这位姑娘定啦。”老人颇是局促,搓着手道,“剩下的玩意儿都在这里,不知公子还有瞧得上的么?”

那紫袍的男子环视一周,微微皱眉,莎丽见他果真喜欢,洒脱道:“罢啦,公子真心喜欢,便让一只又何妨呢?我再买只蚱蜢便是啦。”她抬手取下老人先前编好的一只竹青蚱蜢,示意老人将最后一只竹鸽递出去。紫袍男子显然吃了一惊,朝她拱了拱手,躬身接过这只竹鸽,像是十分感激:“舍妹向来喜欢这些玩意儿,千某多谢姑娘割爱。”

莎丽这才看清,这自称姓千的男子长了一双颇妩媚的瑞凤眼,口小唇薄,像是男生女相,只是此刻神色恳切,倒也有两分英气。她心想难怪这人举止怪异,大晴天撑伞,怕不是比女儿家还要娇弱,面上却丝毫没露出来,只颔首笑道:“区区小事,千公子多礼了。”

莎丽料想她们买下的饭也该好了,抬手将一连串的竹鸽连同那只蚱蜢提在手里,与老人招呼了一声,径自往回走。紫衣男子依然持着那柄三十六骨的油纸伞,目送她的背影远去,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深沉之色。

他终于也转身离去,走到长河边时眉心蹙起,忽然随手一扬,将先头那只栩栩如生的竹鸽扔了下去。


城门另一端的的蓝兔却没遇到什么异人,仍在集市上信步而行。她从前在玉蟾宫时难得下山,此番下江南又遇上了彭家的腌臜事,实在没多少闲逛的机会,此番觉得集上的热闹颇是新鲜,不免多逛了两圈。她走到大路尽头,正想折返,忽而看见有个渔民打扮的年轻小哥正蹲在地上打瞌睡,面前的小摊鲜有人来光顾。

她一眼望去,见这摊上卖的并非鱼虾,不由好奇心起,走了过去。她脚步轻盈,这小哥却也警觉,无意识地垂下头后忽然一个激灵,猛地惊醒过来。

他一睁眼就望见了蓝兔,登时眼珠子也不转了,不由又揉了揉眼睛,结巴道:“你,你是那话本子里常讲的神女么?”

他呆头呆脑,蓝兔扑哧一下笑出声来,弯腰去瞧他摊上的东西,口中学着那话本里的腔调道:“敢问这位小哥所卖何物,怎地桩桩件件都湿淋淋的?”

她这样一笑,面上的清冷登时消失殆尽,那年轻小哥愣了愣,这才恍然大悟,不由暗骂自己糊涂,当即殷勤招待起面前的姑娘来:“小人是个打渔的,这些东西自然都从河里网来的。我虽不识货,不过我爹说它们若合了哪位客官的眼缘,或许还值俩钱,就让我今天来集上碰碰运气。”言罢他又偷偷瞄了蓝兔一眼,小声道,“姑娘生得这样标致,第一眼瞧见可把我吓了一跳,还以为自己在梦里游了一回王母娘娘的瑶台呢!”

蓝兔笑着摇了摇头,伸手拨弄小摊上千奇百怪的物什们:“你就算把我夸上天去,不买的东西我也照样不买的。”

那小哥一听她这话,不由急了,一拍脑门:“我可不是油嘴滑舌的唬人!不信姑娘去打听打听——”他话没说完,却见眼前这个姑娘脸色忽然变了。


她先头没说话时眉目清冷,一开口反而平添了几分活泼,然而此时此刻,这张脸上的神情却全然变了。她目光紧紧锁在手中那块毫不起眼的玩意上,眼神顷刻间就幽深起来,像是不可置信,又像是恍然惊觉。

那年轻小哥探头瞧了一眼,见这姑娘手中的东西是他前两日在上游网来的,材质极硬,非铜非铁,也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做的,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,却也不见腐坏,只淡淡蒙了层青苔。他挠了挠头,小心道:“姑娘您——认识这物件?”

蓝兔并不答话,手中内劲一凝,青苔纷纷跌落,露出漆黑发亮的木底和几笔潦草的朱红来。那年轻小哥走了好几年的水路,此时心里也不由得咂舌——难不成这竟是块木头?瞧这玩意现在的大小形状,竟像是江湖上哪个门派的令牌!泡在河里却不见朽坏,莫非这还是个宝贝?

他缩着头正想再问,就见一锭银子递到了他鼻子底下:“请问小哥,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

“就前两天在上游捞的。”那年轻小哥也是个本分人,见这银子足有十两,哪里敢接,“我,我前两天运气不好,在上游连下了三网,什么鱼也没捕着,最后一网就捞到了这玩意。我瞧着稀罕,这才带,带回来的。”

他一紧张,说话又结巴起来,却见那姑娘面色已经缓和下来,却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上的字:“没有再捞到别的东西么?”

“再没了!”他赶忙摇头,却听见城门那头有人远远叫道:“蓝兔——”

这姑娘显然也听见了动静,神色一凛,下意识将令牌往袖中藏去,同时匆匆忙忙将银子塞到他手里:“我买这面令牌,钱够了么?”

“够,够了——”年轻的渔民茫然接过银钱,目送着这姑娘消失在城门那头,忽然反应过来:那令牌上几笔朱红潦草,仿佛刻了个虎狼的虎字。


“没事吧?”还没等蓝兔走到城门下,迎面而来的虹猫就已经急匆匆抓住了她手腕,“怎么一个人走这么远?”

那面熟悉的令牌还藏在她箭袖之中,紧贴着左手手腕,触感坚硬而冰凉。蓝兔下意识将手一缩,口中笑道:“莎丽去给欢欢买东西,我随便在这头逛逛。怎么啦?”

虹猫愣了愣,手在半空中虚握了一下,这才缓声道:“船上出了些事,我看你跟莎丽迟迟不归,怕你们有麻烦。”

他三言两语说完那截已经烧成灰烬的断肢和那只质地上好的扳指,刻意避开了当时的可怖景象,蓝兔便凝神道:“仅凭这些,确实难以推测事因。如果要查,恐怕得从那柄异常锋利的兵器入手。”

虹猫点头:“达达已经写了信给他江湖上的朋友,请他们多多留意。如果此事真的跟魔教余党相关,想必他们还会有别的动作。”

“罢啦,现在干想也没用,等达达的消息吧——咱们七个里交游最广的就是他啦。”蓝兔见他神情严肃,手还空落落垂在身侧,心头泛起歉疚,有心想引开话茬,“说来,欢欢的满月礼就要到啦,你这个干爹备了礼物没有?”

“平白无故成了干爹,要是再不送桩拿得出手的好礼,可不是白占了人家达达的便宜么?”虹猫终于也笑起来,眉梢一扬,“怎么,你的礼物早挑好了?”

“倘若没有,能顺带捎在咱们虹猫少侠名下么?”蓝兔眨了眨眼,虹猫刚想说声“好”,就忽然被她抓住了手腕,直往江边拽去。

“怎,怎么?”他吃了一惊,“做什么去?”

“那枚扳指是你取下来的吧?”蓝兔在水边站定,递了只绣云纹的香囊过去,“喏,玉蟾宫的秘药,能避毒也能净手。”

虹猫心中一动,面上却笑道:“你怎么晓得是我?”

“还用猜么?一碰上这种事,神医他们几个肯定躲得比兔子都快。”蓝兔笑着摇头,“你又惯常走在最前头,什么难事都抢着做。”

她说的自然而然,虹猫将那只浅碧色的香囊握在手里,心弦微微震颤。蓝兔不明就里,见他半晌不挪步子,不由笑道:“你还不去洗手,等着我帮你忙么?你要是无功受禄过意不去,送欢欢的满月礼算我一份好啦。”

江河曲折向下,虹猫走到水边,忽地回过头来,冲她一笑:“好。”


泊舟的码头上,却有人在不住踱步:“都出去这么久了,怎么一个人都没回来? ”

“神医你莫要着急,安心坐会吧。”莎丽见逗逗焦躁不安,耐心劝道,“他们都带着剑呢,当今江湖,谁还有本事无声无息伤了他们不成?”

“理是这么个理,但是——”逗逗忧心忡忡,抬头却猛然望见有人从城门那头并肩而来,依稀是虹蓝二人,不由喜道:“虹猫!蓝兔!”

莎丽长出一口气,回身横了逗逗一眼:“我就说蓝兔是买东西耽搁了,你偏乱讲些不吉利的。”

“我,我不是担心嘛。”逗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“跳跳他们往反方向找去了,我发个信号弹知会他们一声。”

“是我回来晚啦。”蓝兔听得半句,颇有些歉疚,莎丽便拍了拍她手,笑道:“饭也刚熟,不晚。”

“我看咱们这顿就在河边吃得了,我包袱里有油布。”见蓝莎两人去问船娘拿饭,逗逗寻了片草地,抖开了他宝贝似的包袱。虹猫过去帮忙,探头一望便笑道:“你这手头上可真是应有尽有。”

“那是!”逗逗得意洋洋,摸索出一块大油布来,伙同虹猫在草地上铺开。虹猫正弯腰去扯油布的边角,他却忽然吸了吸鼻子:“咦,虹猫你手上什么味道,怎么这么香?”

虹猫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,耳根一热:“啊?”他装模作样地抬起袖子闻了闻,若无其事道,“没有罢?我什么都没闻到啊。”

“怎么可能?我神医逗逗的鼻子从来没出过错!”逗逗大袖一挥,往他那边挨了挨,“这味道颇熟悉,像是什么有名的香料啊……我怎么就一时想不起来了呢?”

虹猫愈发窘迫,赶忙往后退了几步,心想好在面前人不是跳跳,不然一番揶揄怕是少不了了。谁料他刚冒出这么个念头,就听见那把清朗的嗓子遥遥传来:“怎么,今天的饭挪到草地上来吃了?”

“是啊,就等你们回来开饭。”虹猫赶忙迎了上去,将仍在琢磨香味的逗逗甩在身后,“你们找到哪里去了?”

“别提了!逗逗你这破信号弹,白天一点不显眼,我们几个猜了半天都不晓得你发的是什么颜色,到底叫我们回来还是让我们再走远些。”大奔一屁股坐在地上,用手给自己扇风,“达达跟跳跳刚才还说呢,等回了十里画廊要做些新的信号弹,免得耽误事。”

听见他的玩意儿被大奔说得一无是处,逗逗哪里忍得:“嘿,有本事你别用,自己造一个去,别问人家达达要!”

眼见他俩又开始斗嘴,剩下三人忍俊不禁,相视而笑。


这场短暂的吵闹最终结束在煎鱼和米饭的香气中。蓝兔和莎丽将买来的饭分好,逗逗和大奔见他俩各比别人多了一份,当下心满意足,再不理睬对方,埋头大嚼起来。

饭吃到一半,达达从灵鸽腿上拆下了他夫人刚写来的家书,看罢嘴角上扬:“欢欢还有三日就满月啦,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可得过去瞧瞧他——咱们从江陵往下,一道回百草谷罢?”

“你便是不开口,这顿满月酒我们也吃定啦!”跳跳抚掌大笑,众人言笑晏晏,蓝兔吃下一口鱼肉,借着剔刺的工夫,不动声色地将贴身的令牌藏得更紧了些。


七人踏进百草谷的时候,正值日头西沉。百草谷虽为武林禁地,却是出了名的风光绮丽,此时夕阳余晖洒落,满谷的奇花异草都笼上了一层薄如雾气的昏黄,令人如坠梦中。

众人上回来时七剑未齐,处境凶险,哪里顾得上观景。此时故地重临,连大奔这等粗莽的汉子都看得目不转睛,却唯有逗逗一人凑到谷口那块石碑前,得意洋洋道:“早听说百草谷奇药极多,从前我几次三番想来采药,可都被这块玩意拦在了门外——‘擅入者死’是么?嘿,如今神医我可不怕你啦!”

他言罢,顺势往那石碑上一靠,却听达达惊呼:“别碰那几个字!”

“哪几个字?”逗逗没当回事,随手往碑上一拂,耳中却听得风声呼啸,唬得他当即变了脸色:“怎、怎么回事?!”

他话音未落,只听“刷刷”两声,两枚削尖的竹枝势如利箭,直朝逗逗俯冲而来。逗逗冷不丁被前后夹击,倒也不慌不忙,下盘暗自使劲,上身却往后一仰,那两枚竹枝便在空中撞作一处,齐齐落地。

逗逗得意极了,潇洒地将大袖一甩:“达达你这机关也不过——”这话还只说了一半,头顶的墨竹深处就忽然降下一张大网,兜头将他罩在了其中。

若放在平时,以他神医逗逗的武功,倒也不至于这样快落败。只是百草谷方圆十里都是达达的地界,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,逗逗就下意识放松了警惕,两手空空地走在花草之间,好似回家般熟稔——所以此时此刻,他正扑在众人头顶的天蚕丝网之中,满脸悲愤:“达达,虽说我还没备好欢欢的满月礼,可你百草谷也不能这么坑我吧?”


百草谷的机关以“多快稳准”四字名扬天下,逗逗被困只在片刻之间,众人都没来得及助他一把——当然,只怕也没人打算助他。因为此时此刻,地上的六人个个笑得前仰后合,过了好一会儿大奔才捧着肚子,哈哈笑道:“神医,真不是我们幸灾乐祸——你这可不是活该么?”

逗逗听到这么一句,气得鼻子都歪了,大叫道:“你们通通看我笑话!还顾不顾剑友之情了?”

“谁让你仗着是百草谷主的兄弟,在人家禁地里横冲直撞的?”跳跳强忍住笑,“我们可不晓得怎么放你下来。”

逗逗登时急了,抬手就想拔他的雨花剑出鞘,心里却又可惜这张天蚕丝织的好网,一时竟然无法可想,只气得七窍生烟。就在这时,一个极温柔的女声含笑道:“你们别欺负人家神医啦,见好就收吧。”

这声音又清又柔,像是峰林草木间潺潺流过的一股山泉,还带着湿润的水气。她声音一起,几人头顶越缚越紧的丝网终于松懈,将逗逗缓缓放了下来。

达达又惊又喜,赶忙迎上前去:“夫人,你怎么出来啦?”

“听见有人触了机关,我就猜是你们。”达夫人笑道,“你们六个欺负神医一个,也太不地道了罢?”

“这可不关我们事。”蓝兔笑着摆了摆手,“他自己得意过头,把遍地机关的百草谷当作他黄石寨啦,可怨不得别人。”

逗逗狼狈地爬了起来,猛拍身上的灰:“蓝兔你怎么也帮着他们说话?!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,我还以为你跟虹猫都是正经人,从来不欺负人!”

众人哪里忍得住,纷纷大笑起来,跳跳更是眉梢一扬,撞了撞虹猫的肩:“神医说你不是正经人呢!”


虹猫哪里理他,只管跟着达达夫妇往前走。只听达达柔声细语道:“我出门几日,欢欢可还听话么?”

达夫人道:“一切都好,只是夜里爱哭些。”

逗逗听到这话,眼睛一亮:“嘿,爱哭么?让本神医出手一治,保管立竿见影!我祖师爷可留了秘方下来,专治这小儿夜啼,药材你们谷里肯定有……”

他絮絮叨叨地拉着达达夫妇,跳跳便无奈地朝虹猫摊了摊手,正色道:“你们帮达夫人准备明天的满月礼罢,我等等就上袁家界一趟。”

虹猫蹙眉:“今晚就去么?不如等满月礼过了再说。”

“夜里的袁家界没人比我熟,你怕什么?”跳跳满不在乎,“见不得光的事,也许晚上看得更清楚些——要查就趁热打铁。”

虹猫思虑片刻,终于点头:“万事小心。”

走在两人前头的蓝兔听到这里,忽然顿住步子,回头看着跳跳:“我跟你一起去,成不成?” 

跳跳吃了一惊:“怎么?”

“莎丽早说了要在达夫人面前露一手,明天的菜她一个人包啦!我也帮不上忙,不如去袁家界瞧瞧,也好跟跳跳有个照应。”蓝兔面不改色,只将她手里的包袱抓得更紧了些,“成不成?”

“这能有什么不成的。”跳跳眼风往虹猫那头一瞟,“你要一道走,我当然是求之不得,就看咱们七剑之首答不答应喽!”

“我,我能有什么不答应的?”虹猫原本还想多问蓝兔两句,被跳跳这么一提,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,只得嘱咐道,“那你们更要当心。”

“知道啦。”蓝兔双眸弯弯,“担保明天按时回来吃饭,一炷香工夫都不耽搁。”

前头莎丽听他们说的热闹,便也探头打趣一句:“哦,那要是迟了怎么办?” 

“唔,要是迟了,你们就罚跳跳喝酒——迟几刻钟就罚几杯,如何?”蓝兔笑意盈盈,话音未落就赶忙挽过莎丽的手臂,飞也似地往前走去,剩下跳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无可奈何地望着那个轻快的背影走远。

“从前刚认识的时候,还以为你们都是正经人——神医这话倒不错。”他含笑摇头,也迈开步子,背影在暮色之中去得远了。


袁家界地处百草谷西南方向,群峰拔地而起,直入青云。

湘西原就是四面八方层峦叠嶂的地貌,袁家界更是这奇中最奇、险中最险,这方圆千里,除去天门一峰更高之外,竟再无其他山岳能与之争锋,端的是易守难攻——也难怪黑心虎当日立教之时,要将黑虎崖建在此处了。

夜色已深,万籁皆静,远处的林中隐有野兽的嗥叫。魔教虽灭,袁家界仍是人人想要绕道而行的险地,然而此时此刻,竟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在山间穿行,当先一人还走得吊儿郎当,像是颇不耐烦:“倘若早晓得那帮名门正派这么不靠谱,合璧第二天合该咱们自己来才是!好好一条近道就被他们炸了,害得我俩绕了老远的路。”

能在黑虎崖如履平地的人,自然只有七剑里那位卧底十年的青光剑主跳跳,而走在他后方的便是蓝兔了:“那时候不都受了内伤么?要不是误打误撞托了麒麟的福,咱们现在只怕还躺着呢,哪里走得动路。”她脸上倒是无甚倦色,还有心情打趣,“虹猫当时不是想来么,神医怎么说他来着?”

一提起这茬,跳跳便眉开眼笑:“神医那张嘴里,能吐出什么象牙来?”他惟妙惟肖地学着逗逗的口吻,“‘外头那帮人抢着上黑虎崖,无非是想趁乱去分杯羹,你虹猫也这般逞强,莫不是兜里空空,也想跟他们分几个铜子儿花花?’蓝兔你还别说,他这话妙得很,既拦住了虹猫,又戳了他痛处,哈哈!”

“人家堂堂七剑之首,要真缺钱还能没法子么?”蓝兔笑着摇头,“你们净欺负他。”

“那你说他能怎么着?扛着长虹剑下山卖艺去?”跳跳拿眼睛觑她,“还是我们蓝大宫主要借他钱?”

“谁借钱我不都肯么?哪里单单借给他了。”蓝兔根本不接他的话茬,笑吟吟道,“成天这么笑他,看来我们青光剑主这些年积蓄不少喽?”

“攒了些辛苦钱,不敢跟冰魄剑主比。”跳跳像模像样地冲她抱拳,“在下走在前头开了大半夜的路,冰魄剑主不派些赏钱么?”

蓝兔被他逗得眉眼弯弯,也便装模作样地往荷包里掏钱。哪知就在这时,前方忽然飘过几缕绿幽幽的火光。

两人都吓了一跳,跳跳抬手将蓝兔往身后一挡,自己从怀中摸出了个火折子来,小心点燃。视线清晰的那一刻,蓝兔背后陡然涌起凉意来:只见不远处的山坳里磷火森森,居然矗立着一大片新坟。


“魔教果然没死绝。”跳跳眉头紧皱,“居然肯回来收尸,也不知是谁良心发现。”

山风拂过,蓝兔看着坳底那些草草埋下、数量众多的木碑,心中忽然一动,不由自主道:“你说黑心虎……黑心虎父子俩,会在这片坟地里么?”

“黑心虎死在七剑合璧下,大约早就尸骨无存了罢?至于黑小虎……”跳跳下意识瞥了蓝兔一眼,见她面色如常,这才道,“听说是死在了天门洞的地雷阵里,遗体应该早被他爹带回去安葬了罢。”

蓝兔点头,神色有顷刻的恍惚:“你说的是。”

“走罢,黑虎崖马上就要到了。”跳跳抬手一指,蓝兔应声抬头,见不远处的崖边果然有一个巨大的山洞,洞顶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,像是要将每一个进洞的人吞进腹中。

两人运起轻功直奔崖顶,终于并肩站在了这个曾让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地方。此前夜色浓重,所以直到跟前他们才发觉,洞顶的猛虎已经被人砸掉了半边耳朵和几颗长牙,再不复从前的威风凛凛。

想必是攻上黑虎崖的那一日有人杀红了眼,连黑虎崖洞外这个栩栩如生的石雕都被补了几刀——而真正将魔教这只猛虎折牙断齿的人,正是他们自己。蓝兔跟跳跳对视一眼,并肩走了进去。

洞中干干净净,除了灰尘之外,竟然一具尸首也没有,甚至连血腥气都极淡,跟跳跳记忆里的模样全然不同。跳跳背着手在洞中转了一圈,眉心微锁:“能有这份耐心,莫非是慕七回来了?”

“慕七?”蓝兔诧异,跳跳便道:“蓝兔你不晓得,从前魔教共有七堂:牛老三和猪老四自不必说,是魔教立教前就跟着黑心虎走南闯北的亲随,颇得他信任——他二人如何死的也无需赘言,你我心知肚明;二堂从前归我统领,我升任护法之后暗中削弱了这一支兵力,只让他们留守黑虎崖,不曾再立过新的堂主,想必黑心虎死后也一哄而散了;剩下的人,只怕你就不识得了。”

蓝兔神情也凝重起来:“难道说,魔教还有四堂我们从未见过?”

“不错。五堂堂主千远晗是异族人,母亲是个苗女,他最擅制毒,听说早些年在江湖上混出了个‘毒医’的名头,当初魔教手里的断肠烟、黯然销魂散俱是出自他手,此人在黑虎崖七年,一直闷头制药,心肠如何我倒不甚清楚;六堂堂主顾怜是个跟马三娘差不多年纪的少妇,也是七堂里唯一的女人,爱干些以情谋事的勾当,其他几位堂主都不大瞧得上,还有人说她跟黑心虎——”

跳跳的话戛然而止,蓝兔见他神情有异,心里顿时明白过来,脸上也微微一红,赶忙咳了一声,岔开话题:“那位慕七堂主呢?”

“那是个脑子一根筋的武士,从前也不晓得受了黑心虎什么恩,入教以来对他是死心塌地,当牛做马——我们七人里就他一个没吃神仙丸,可见黑心虎当日对他信任之深。此人早在三年前就被黑心虎派出寻药,一直未归。他若回来,倒是有些麻烦。”跳跳背着手,神色复杂,“其他人虽然各司其职,但内里各有各的心思。黑心虎一死,我猜他们必定不会再为魔教卖命。”

“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再没有出现过,是么?”蓝兔看着跳跳的背影,忽然轻声道,“你是故意不让虹猫知道的吧?”

“跳跳,我若没猜错,这是合璧之后,你第二次上黑虎崖来罢?”


跳跳一震,随即笑道:“怎么,冰魄剑主莫不是怀疑我是个双面卧底?”

“七剑合璧非伤及残,哪怕有麒麟血也未能根治,所以这些消息你都瞒着不说,反倒合璧之后一个人带伤上了黑虎崖,是也不是?”蓝兔眸如寒星,跳跳被她这么盯着,赶忙打了个哈哈,想搪塞过去:“哪,哪有啊?我那天不一直跟你们在一块——”

“那天大家都手忙脚乱,神医熬药的时候说瓮里少一味三七,是你连夜出去买药,回来的时候还说在山下跌了一跤,所以回来晚了罢?”蓝兔抓住他手臂,眼底恼怒之色愈深,“跳跳,你早就归队了——你早就不是走投无路一个人了!还要像当年在雷区刺杀黑心虎一样,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么?”

跳跳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,心中分明震动,嘴上却仍笑道:“我是真跌了一跤——”

他话音未落,蓝兔气恼极了,手一松便把他衣袖摔了,转过身去:“这些话你跟虹猫他们解释去,我不想听了!”


跳跳从没见过她生这么大气,暗叫不好,心里却热烘烘的,好似那一夜风雨交加,他孤身回头,看到雨花和冰魄明亮的剑光。

然而这些话虽然说不出口,姑娘却是要哄的。跳跳陪着笑转到另一面,柔声道:“是我不对,我不该什么事都一个人瞒着,就算摸准了这些人的脾性,知道黑心虎一死他们铁定不会回来,也不能一个人上山,要守空门也该七个人一起守,要做英雄也该七个人一起做,万万不能自己一个人悄悄出风头——”

蓝兔板着脸听他一本正经说了半天,终于绷不住脸色,露出一点笑意来。跳跳总算放下心,笑道:“不气了,再到外面看看罢?”

“不气了,不值当。我回去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他们几个,让神医好好治你!”蓝兔嘴上还在放狠话,脚步却已跟了上去。她走了两步,忽然回过神来:“等等,你方才只讲了六个人——一堂呢?”


“一堂是个谜。”听到蓝兔问起此事,跳跳神色一凛,“它统领的教众最多,可大多数时候都直接听从黑心虎号令,如同直辖——但我从前听黑心虎亲口说过:一堂堂主确有其人。”

“连你这个护法都没见过的堂主?”蓝兔凝神,“难不成直到黑心虎身死、魔教垮台,这个人都没有出现?”

跳跳缓慢摇头:“我没见到,估计其他人也没有,否则前来围剿的那群正派未必能毫发无损。”

“毫无线索,那也罢了。”蓝兔倒也不执着于此,跟着跳跳走到洞外,“倘若真是慕七回来,你觉得他会去哪些地方?”

话一出口她便明白过来,转头往崖下望去:森然的磷火还在山坳的坟地里,散发着绿幽幽的光泽。

跳跳见她反应这样快,赞许地点点头:“没错。先前我以为黑心虎神魂俱灭,并无尸身留下,没有立碑的必要,但慕七对他忠心不贰,堂主之中再无第二人能比。倘若回来收尸的人真是慕七,那么这片坟地里一定有黑心虎的衣冠冢。”

蓝兔原本眼神游离,这时却像下了决心似的,神色一定,回头道:“除了这里,你还想去哪里查探?魔教的藏宝厅么?”

跳跳眉梢一扬,来来回回地打量她。蓝兔心里揣着事,被他这么一盯颇不自在,便道:“你看我做什么,我脸上有花儿么?”

跳跳背着手,嘴角挂着丝懒洋洋的笑意:“从前我以为你跟虹猫心意相通,所以默契,现在看来,不过是你聪明罢了——聪明人跟谁都默契。”

“青光剑主谬赞,我可受不起。”蓝兔瞪了他一眼,正经道,“罢啦,藏宝厅你从前没少去吧?我们分头行动,如何?”

“你是说你一个人下坟地?”跳跳吃惊,继而摇头,“天还没亮呢,这事我可干不出来。”

“撇开其他不谈,整个黑虎崖最安全的就是这片坟地了——但凡对亡灵有半分敬畏,谁会在他们的埋骨之地动手脚?跳跳,”她眨眨眼,半是激将半是打趣,“我可听说藏宝厅机关重重,你不会打算把这桩难事推给我罢?”

见跳跳仍沉吟未决,她抬手把冰魄召出剑鞘,又将跳跳往另一头推了推:“放心吧跳二,再不抓紧时间行动,咱们就赶不上欢欢的满月啦,到时候被罚酒的可是你!天亮之时还在这里见,成不成?”

跳跳被她推了几步,这才回过味儿来,额上青筋一跳:“跳二?跳二是什么玩意?”

“那位七堂主不是叫慕七么,你统领二堂的时候难道不叫跳二?”蓝兔笑语如珠,“刚巧你灵鸽也叫小二,我看这名字与你般配得很。”

她踏着轻功往山坳掠去,笑声却还随着山风在崖顶盘旋。跳跳无可奈何地望着她背影远去,忽而摇了摇头,自言自语道:“藏宝厅机关多,坟地阴气重,咱俩非得分头行动,不能同去同归么?满月宴若真迟到,多喝几杯酒便是了——又不是罚你。”

他轻轻呼出一口气,终于也转过身,朝山崖另一侧踏风而去。

而在他身后,这个曾被当作魔教主殿的山洞仍然立在风中,残缺的猛虎也依旧凶神恶煞,盘踞在夜色之中。

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
评论(40)
热度(1073)
  1. 共3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蓝蓝蓝蓝儿 /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