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长篇】断鸿(2)

看完这一段大家就会发现,我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我蓝吹【】但是我蓝她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啊!!!!

我爱七剑呜呜呜!

回过头来第一章其实也蛮短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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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遭忽然静了一静。

 

彭彪原本杀气腾腾,此时却完全说不出话来。他呆呆站在原地,右手还保持着五指成爪的凶恶姿势,眼珠子却几乎要瞪出框子。从这个姑娘抬起脸庞的那一刹那起,他就将原先要做的事忘得干干净净,只张大了嘴,眼睛连眨也舍不得眨——这世上,这世上怎地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?

 

她打扮得极其简约,跟最普通的江湖游侠儿无甚分别,浑身上下半点华贵的装饰也没有,衣角沾了泥土,脸上犹带怒容,然而这样的一张脸——有了这样一张脸,哪里还需要什么眉黛脂粉、容臭钗环?她维护那穷家小子的时候分明是温柔亲善的,可此时此刻她眉宇间怒气尚存,于是那柔和当中又含了一点冷傲和疏离,更衬得她如同高山冰雪,凛然不可逼视。

 

到底是什么样钟灵毓秀的天地,历经了多少年的沧海桑田,才能诞出这样的人物?

 

一时之间,众人竟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,仿佛生怕自己的喘息声惊扰了这样的美丽。

 

 

 

然而,另一头的裴致远却并不曾瞧见这边的情形。

 

他与一众家丁正在与壮汉缠斗。眼见手下疲态尽显,而对方仍旧满不在乎,又隐约听见那头安静下来,裴致远以为彭彪和冯致宁也已经输在那位救人的姑娘手底下,不由在肚子里狠狠骂了一句:“没用的东西!”

 

他心知此事已经闹大,眼下只怕半个临安城的人都听说了壮汉怒下战书、而他亲来赴约的事,倘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,裴家的脸面却往哪里搁?不但他裴致远从此在武林上抬不起头来,只怕连先前钱塘帮夺砚杀人的事也会一起抖出来!

 

裴致远心中懊恼,暗自后悔自己不该在父亲面前强出这个头。如今骑虎难下,他心里一横,眼底飞快掠过一缕狠绝之色。

 

 

 

壮汉许久没打过架,正想趁机活动活动,于是一直由着这群家丁用蹩脚的功夫与他缠斗,哪知对面的裴致远不知在剑上动了什么手脚,招式顿时凌厉起来。

 

壮汉只道他还有什么秘传功夫没有使出来,当即举棍迎了上去,谁知裴致远动作奇快,右腕一抖挑开他的铁棍,同时剑尖一晃幻作三点,犹如毒蛇吐信,精准地扑向他防御最弱的肋下罩门!

 

壮汉没料到他忽然变招,铁棍一时掣不回来,情急之下运足了内力将肩膀一震,竟然硬生生将他这一剑震偏了方向!裴致远双眼血红,哪里肯停,提剑又刺,那壮汉一眼瞧见他刃上透出几点熟悉的玄光,带起的罡风锐利已极,不由脸色发白,脱口道:“你这不是裴家的剑法!”

 

他不敢硬接,慌忙避开这一剑的锋芒,随即伸腿一扫,将围在一旁的家丁踹翻在地,匆匆落到岸边。

 

裴致远此番耗了不少内力,气喘吁吁追到湖岸,手边的真气仍未松懈。那壮汉显然吃了一惊,脸色难看极了,正要开口,就听那救人的姑娘急切道:“大奔!”

 

裴致远两招之内没能杀了这壮汉,心知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,却还想再搏上一搏,不由追了过去,哪知却忽然听见那救人的姑娘喊了这么一声,像是在叫这壮汉的名字。他只觉这名字颇为耳熟,仿佛是江湖上哪个成名的人物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,不由回头望了那姑娘一眼——这一眼之下,他胸膛中的杀意忽然偃旗息鼓,手中的剑差点抓不住,真气霍然散开。

 

他平生见过的美人实在不少,可那些姿容各异的女人统统加在一处,只怕也盖不住眼前这个姑娘半分的容光。他甚至不晓得她到底美在那双弯如柳叶的眉,还是美在那双清澈如秋水、明亮如寒星的眼,只觉得这个姑娘美貌气质皆是他见所未见,不似从尘世中来。她眉间的每一分神韵都是灵动的,目光却偏偏含了一丝清冷,叫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的心思来。

 

裴致远怔在原地,半点都动弹不得。

 

离他不远的冯致宁先前见了这蓝衣姑娘的真容,饶是从前再如何骄傲,此时也不由生了自惭形秽之心。她心知裴致远风流成性,平生最好清淡打扮的美人,先前停箸楼门口卖艺的漂亮姑娘若是被他撞上,只怕都会恋恋不舍,何况眼前这个如此风华的少女?

 

如今看他此情此态,她虽然心中有底,却仍止不住满腔委屈,泪水顿时涌了上来:“表哥——”

 

她话音未落,就听一把清朗的嗓子在身后道:“你们两个玩够了没有?”

 

 

 

这人口气平平淡淡,但冯致宁不知怎地,竟然打了个寒颤:先前只顾着吃醋,现在仔细想来,她表哥已是江南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,眼前这两人外表看来只怕比她还小,却有这等容貌武功,这一次——莫非他们惹上了大麻烦?

 

她硬生生忍住眼泪,转身瞧去,只见那说话之人已经当先踏上了岸。他穿一袭烟青色的袍子,身材颀长,打扮利落,嘴角分明挂着笑,神情却是淡淡的,像是山水画里被谁信手画下的一笔流岚。在他身后的是个矮他一头的小道士,衣衫鞋帽看起来都灰蒙蒙的,一双眼睛却极是狡黠,透着十二分的灵气;再往后是个浅紫衣裙的姑娘,身段窈窕,面容姣好,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妩媚之色,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;最后那人仍旧站在画舫上,长身玉立,飞扬剑眉下双目神采奕奕,眉间自生浩然之气。上两月起,江湖上的年轻侠客不知怎的,一个个都好穿起白衣来,然而白色出尘,常人穿总难免沾了俗气;如今船上那人也是一身白衣胜雪,两两相衬之下,却是相映生辉了。

 

等他们几人都上了岸,围观众人才仿佛回过神来,面面相觑:一两位高手来此还可说是巧合,可这么一群人物一齐到了这停箸楼,难不成江南武林要起什么大变故了?

 

不等他们细思,那青衣剑客已经走到了蓝衣姑娘身边,笑道:“最新鲜的鲈鱼已经上了砧板,你若是再不回去,神医只怕要忍不住偷吃了。”

 

“怎么又是我?”灰袍道士一路小跑过来,气呼呼道,“烫鱼不是虹猫的主意么?要偷吃也是他先偷,平白又添上我作甚!”

 

紫衫姑娘笑着摇摇头,朝壮汉身侧走了过去;最末的白衣少侠径直过去将那蓝衣姑娘拉了起来,一手继续给那浑身湿透的孩子输内力,一手极自然地拍了拍她肩上的灰尘:“冷不冷?”

 

 

 

冯致宁听到“虹猫”两字,心里猛地一震,慌忙将这几人又扫视了一道,忽然明白过来——难道,是他们?

 

怪不得那壮汉的兵器是根沉重的铁棍,怪不得那蓝衣姑娘绝色姿容,怪不得他们都有一手那样卓绝的轻功——原来这几人竟是七侠!

 

那个渡水救人、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慑的姑娘,居然就是传说中貌绝当世的冰魄剑主蓝兔么?

 

是了!难怪她这等美貌——江湖上下,确实只有那位玉蟾宫主才能当得起这等美貌!

 

看到她真容的第一眼,就该想到她的身份才对!

 

冯致宁心中后悔不迭:好巧不巧,怎么偏偏在这里遇上了他们?

 

 

 

魔教肆虐之时,七剑力挽狂澜,江湖诸派无一不对他们礼敬三分,如今只怕江南四府的家主亲来,也不敢有丝毫怠慢!冯致宁再不懂事也心知不好,赶忙将佩剑扔给身后的家丁,快步上前,冲那几人恭恭敬敬行了大礼:“江南四府冯致宁,不知诸位亲来临安,多有怠慢,万请见谅。”

 

居中那位白衣少侠扭头看了她一眼,瞧他形貌气质,当是七侠之首虹猫:“冯姑娘多礼。”

 

还没等他继续,就见那青衣剑客忽然“嘿嘿”笑了两声。他从头到脚将冯致宁打量了一番,似笑非笑:“神医,江南四府温裴姜方,我记得这四个氏族里仿佛没有姓冯的呀?”

 

他言行举止都极是无理,偏偏语气又是戏谑的,叫人恼也不是,不恼也不是。冯致宁心知这人多半是七剑当中最风流潇洒的那位青光剑主跳跳,心中又羞又气,被他那双桃花眼一望却怎么也发不出脾气来,脸上反倒烧得通红,只好掩饰着去扯身旁裴致远的衣袖:“表哥!”

 

她晓得这个表哥最擅场面功夫,又知道利害关系,按说早该出来打圆场,却没瞧见裴致远自从听见了虹猫的名字,脸上便骤然变色,仿佛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。直到现在他脸色仍是惨白的,被冯致宁一扯才勉强抬起头来,匆忙拱手:“冯家表妹不懂事,冒犯诸位了,裴某代她赔个不是。”

 

“嘿,这倒稀奇。”那壮汉正是大奔,他闻言扬了扬眉毛,冷笑道,“你表妹确实不大懂事,可她得罪的人只怕还没你一半多哩!你倒推得干干净净。”

 

“会这路剑法的人,挑了事还能认么?”那灰袍小道自然便是神医逗逗了。只见他敛了先头对剑友的随和神色,双眉攒起,冷冷道:“只怕待会,我们几个要跟着裴少侠上贵府叨扰一二了。”

 

 

 

裴致远脸色更加苍白了两分,却也晓得自己绝非眼前几人的对手。

 

如今想来,先头跟他斗了五十来招的那个壮汉,大约便是江湖传言中嫉恶如仇的奔雷剑主了。听说他的功夫在七侠当中并非翘楚,可对方剑未出鞘自己就已招架不住,倘若对上的是那柄奔雷神剑——裴致远打了个寒噤,正想再出言周旋一二,就听那抱着砚台的小子突然道:“你们当真是七剑么?”

 

“自然当真!”大奔拍了拍胸脯,言谈之间颇为自豪,却听那小子再问:“剿灭魔教的那个七剑?”

 

“对,剿灭魔教那个七剑。”虹猫点头,见他脸色已然和缓,便将功力收了回来,谁料那小子攒够了力气,忽然挣脱了蓝兔的搀扶,恨声道:“若我早生个十年,一定上山去投黑虎崖!”

 

他受了虹蓝两人的真气,此时力气尚足,这句话便说得清清楚楚,掷地有声。围观众人齐齐变色,七剑也吃了一惊,片刻过后,蓝兔柔声问:“他们欺负你,你想讨回公道,是不是?”

 

“何止是讨回公道!”那小子眼睛里满是血丝,一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我要报仇!我也要杀了彭彪全家老少,让江南四府吃他们该吃的报应!名门正派都坏了良心,怪不得魔教要杀你们!”

 

“倘若以恶制恶,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?”虹猫的语气温和却坚定,“你的公道,我们必当替你讨回来。你放心。”

 

“什么公道不公道,实在言重啦!”彭彪虽然不晓得七剑究竟有多厉害,却也辗转听过他们的名号,此时哪还敢嚣张,赔着笑道,“诸位大侠可要明察,这小子手脚不干净,偷吃了我家塘里的鱼,府里几个家丁这才要他们拿东西抵账;再者,那方砚台我还付了钱呢!”

 

“呸!不要脸!”大奔哪里看得惯,当即往地上啐了一口,“三文钱买人传家宝,也敢拿到爷爷面前说?”

 

围观众人议论纷纷,彭彪涨红了脸,嘎声道:“丢了东西不能讨账,难道我彭家就只能心甘情愿吃这个哑巴亏不成?要不是这小贼嘴馋,摸到我家后院偷鱼吃,钱塘帮堂堂大派,哪里瞧得上这块不值钱的石头!家里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,他爹想不开上了吊,我有什么法子?”

 

“你、你冤枉人!”那少年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,急道:“我不是贼!我——我没偷吃你家的鱼!”

 

“嗬,我家十来号下人可都瞧得清清楚楚,你这小子现在翻脸不认账,还赖得脱么?”彭彪料定这少年拿不出证据,不由怪笑一声,“诸位少侠要是不信,尽管去我彭家走一趟,可不能光听这个野小子一面之词哪!”

 

大奔听他强词夺理,正要出声呵斥,就听那少年梗着脖子开了口,声音隐隐带了哭腔,却仍是字字铿锵:“我家是穷,是一年到头买不起肉,可爹爹从小教我读书明理,我、我决不会偷别人家的东西!我跟爹爹都会凫水,要真是嘴馋,大可去江里捕鱼捞虾,怎么会稀罕你塘里的玩意!”

 

“方才进湖里捞个砚台都要人救,还谈什么下江捞鱼?”彭彪没想到这一层,心里不由有些发虚,却晓得自己绝不能当众认了这罪,只得冲虹猫站的方向点头哈腰,“野小子信口胡说,少侠莫要放在心上,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
 

 

 

那少年听了他这话,额上的青筋根根凸起,双手直气得微微发抖。蓝兔见他如此,又是愤慨又是怜惜,正要说话,却见那少年忽地把怀里的砚台往她手里一塞,转身就往城门跑去。

 

众人俱是一惊,那彭彪还不知道他去哪里,刚说了句“这贼小子没话说了罢”,就见七剑几人目光交汇,纷纷追了过去。

 

路人们见状,虽然一头雾水却也不肯错过了接下来的热闹,齐齐往城门赶去,唯有裴致远脸色发白,脱口道:“糟了!”

 

冯致宁见表哥如此情状,心中愈发焦虑,悄声道:“表哥,反正杀人夺砚都是彭彪出的面,咱们只管撇清干系,量他们也怪不到江南四府头上。”

 

“你懂什么!”裴致远沉着脸色,只管快步往前走,“这事你别管了,回家去,千万莫跟姨父姨母提起来!”

 

“我才不走呢!”冯致宁哪里肯听,劝道,“表哥你别急,那野小子在裴庄也不过挨了几顿打,又没缺胳膊少腿,七剑还能真为了他把江南四府全得罪了么?”

 

“你别管了!”裴致远心中又急又怒,沉着脸色道,“来人,送表小姐回冯府去,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泄出去,否则我打断他腿!”

 

“我不!”自家表哥虽然风流,却从不曾这样冷言冷语对她,冯致宁心里委屈已极,忽然想起一事,跺脚道,“你,你嫌我碍事了是么?你看上人家冰魄剑主了是不是?”

 

见裴致远神情一顿,她愈发委屈,哭道:“那冰魄剑主是什么人物?从前魔教少主都求而不得,何况是你?她便是再好看——”

 

“送表小姐回去!”裴致远神色一冷,打断她话。他使手势招来几个心腹,嘱咐两句便匆匆往城门赶去,将冯致宁愈来愈小的啜泣声抛在脑后。

 

 

 

待他赶到城外,众人早已围成一圈,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浪翻涌的罗阳江水。裴致远见状,心知自己是猜对了,不由更沉地叹了一声,哪知就在这时,有人惊呼道:“出来了!”

 

他一惊,抬头往江中望去,只见那衣衫褴褛的瘦弱小子浮出水面,闷着头往岸边游来。他憋着一口气,拼命甩开膀子往这头游,凫水的姿势很是娴熟,脸色却青白,显然是在咬紧牙根硬撑。

 

七剑却并没有出手帮他,围观的众人也都安安静静站在江畔,看着他一个人咬牙游到岸边,又精疲力竭地爬上岸来。他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红润此时又都消失不见了,跌坐在岸边喘了好几口粗气,这才将他扎紧的领口缓缓松开。

 

一尾青鱼从他衣襟里跳了出来,在岸上痛苦地挣扎,鱼尾还在不停地摆动。

 

这少年的头发和浑身衣衫都还在滴水,却梗着脖子一字字道:“我自己会凫水,不会偷别人塘里的鱼!”

 

 

 

众人先前虽已见识过这少年的倔强和硬气,却没有料到他有这样的胆气,竟敢二话不说跃进水流湍急的罗阳江里,以如此激烈的方式来佐证他的清白。

 

而他也确实做到了——能在大江里捞出活鱼的人,何必去偷小小一口塘里的鱼吃?

 

彭彪面上青一阵红一阵,望着这小子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瞳,竟然半个字也辩解不出来,惊惶道:“你——你——”

 

“好了彭大少,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罢!”神医逗逗冷笑一声,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绳索来,抬手间就将彭彪捆了个结结实实,“有什么话,且对那裴庆老儿说去!嘿嘿,我倒要瞧瞧,他打算怎生处置你?”

 

彭彪这才晓得怕了,一迭声地告饶道:“我知道错了,知道错了!当日是小人鬼迷心窍,还请各位大侠饶小人一命,小人以后当牛做马,给这位小少爷赔罪——”

 

“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”先头言辞温和的虹猫此时缓缓开口,面上一丝笑意也无,“彭少爷夺财害命的时候,就该想到有这一日了。”

 

 

 

彭彪见他也开了口,这才真真切切慌乱起来,挣扎着往裴致远那头望去,哀声求道:“裴大公子,您倒是替小人说句话呀!咱们世交多年,我钱塘帮的岁贡年年都少不了——”他话音未落,裴致远早已恼羞成怒,在他肩上用力一拍,封了他的哑穴,恨声道:“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裴家泼!”

 

“裴少侠说的是。”跳跳似笑非笑,走到裴致远身边来,意味深长道,“你们裴家脏水够多了,只怕再也盛不下别人的脏水了。”

 

“青、青光剑主这是什么意思?”裴致远脸色苍白,强笑一声,谁知跳跳竟然低下头靠近他身侧,声音轻若微风:“你最后使的那一剑,是魔教七堂的招式罢?”

 

 

 

裴致远起先还存有一丝侥幸,此时“魔教七堂”这几字一入耳,他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,连一句解释也挤不出来,面色灰败。跳跳哪里理他,回头淡淡道:“谁跟他去裴府走一趟?”

 

“我要去!”大奔将水火棍扛在肩上,昂然道,“我得瞧瞧裴庆老儿预备怎么处置这桩事,瞧瞧这根铁棍今天还有没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!”

 

“那好,大奔就随我和跳跳走一遭吧。”虹猫脸色微沉,“裴少侠,恐怕要请你带路了。”

 

跳跳耸了耸肩,不置可否,神医却是吃了一惊:“咦,我们大家不一起去么?”

 

“杀鸡焉用宰牛刀,神医你还是留在船上烫鱼吧,这一趟哪里用得着你出马?”莎丽听到这里,笑着走过来打趣逗逗,“若是你也去了裴庄,我们可就吃不上这么鲜美的鱼啦!”

 

“蓝兔还没走呢,我哪敢班门弄斧啊?”逗逗倒也乐得清闲,高高兴兴把捆彭彪的绳子扔给了大奔,“那成,你们赶紧去,菜凉之前记得回来啊,否则鱼我可就自己吃啦!”

 

那彭彪双手被缚、哑穴被封,却仍提心吊胆地听着众人的动静。此时见七剑这样轻描淡写,裴致远又对他避之不及,彭彪晓得获救无望,浑身都禁不住战栗起来。

 

大奔见状愈发鄙夷,用力将绳索一拽:“抖什么抖!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抖?”

 

彭彪被他这么一拉,双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。他见那片水蓝衣角就在不远之处,心里一横,跪在地上膝行过去,朝蓝兔“咚咚”磕了几个响头,脸上涕泗横流。

 

蓝兔避开他的大礼,淡淡道:“蓝兔受不起。彭大少若是真心悔过,该向这个小兄弟磕头才是。”

 

“悔过?悔过有什么用?”那少年对彭彪怒目而视,嗓子却哑得不成样子,“悔过我爹娘就能活过来么?”

 

彭彪瑟缩一下,竟然不敢跟他的目光对视。

 

“你还是老老实实走罢!”逗逗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背踹了一脚,“你以为姑娘家心软,磕几个头就能哄得她为你求情么?那你可求错地方了——对付你这样的人,我们七剑心肠都硬得很呢!”

 

 

 

抱着砚台的小子默默站在原地,目送着彭彪两股战战地被三剑押走,眼中不知是欣慰和快意更多,还是悲痛和疲倦更多。

 

临安城里秋风萧瑟,他眼神在这一刻苍老得不像少年。

 

直到虹猫几人彻底走出视线之外,蓝兔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:“之前一直来不及问你……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

“阿越。”少年回过神来,头也不抬,硬邦邦道,“多谢你们出头帮我。日后我这条贱命就是你们的了,侍奉扫洒也好,当牛做马也罢,只消一句话就是。”

 

蓝兔微微愕然,随即笑道:“阿越是么?你先随我来。”言罢她也不解释,拉起这小子便往城门里走。逗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正想追问她去哪,却被莎丽拦了下来:“神医,你就别管啦,让蓝兔带着那孩子去吧。”

 

“怎么?”逗逗挠头,“他们这是去哪啊?莫非这孩子想亲眼瞧瞧彭彪的下场,蓝兔就带着他去裴庄了?”

 

“你们男人果真个个粗心大意。”莎丽摇了摇头,颇是无奈,“你没瞧见那孩子脚上的鞋么?这几日裴家的人显然让他吃了不少苦头,只是不肯为了小小一个钱塘帮弄脏自己的手,这才没有连他一块杀了。大奔下战书的时候他们匆匆忙忙带他出来,虽然给他套了件半新的衣裳粉饰太平,却哪里顾得上鞋——他那双草鞋也不知浸了多少次水,实在可怜。”

 

“哦,你是说蓝兔带他买鞋去啦?”逗逗恍然大悟,一拍自己脑门,“姑娘家真是细心,我怎么没注意到呢?”

 

“好啦,你也别懊恼了,还是赶紧把篓子里那几条鲈鱼剖了吧?你都自吹自擂一路了。”莎丽含笑摇了摇头,“等虹猫他们回来,大伙就来尝尝你的手艺。”

 

“在你跟蓝兔面前我不敢夸口,可其他人烧鱼铁定不如我!”神医神采飞扬,“说起来,我们这一路原本就是来同游江南,偏偏遇上了这么几个煞风景的人,实在扫兴!”他摇头晃脑,跟莎丽一同往画舫那头走去。

 

 

 

蓝兔带着那个名叫“阿越”的少年进了城,径直走入一家铺子。阿越只顾抱着他的砚台,一声不吭地跟在蓝兔身后,仿佛对她的举动全不在意,直到听见她开口问:“掌柜,这双鞋有他能穿的码么?”

 

他心里一惊,猛地抬起头来。蓝兔就站在他身旁,比他不过高上半个头,所以他仰起头来恰好望见她耳垂上坠着的那颗明珠,在光线暗沉的屋子里熠熠闪烁。

 

她侧脸的线条柔和,一眼望去说不清美在哪里,只无端端叫人眼前一亮,满堂生辉。

 

“姑娘您稍等,我马上找找!”掌柜打量了阿越两眼,满面堆笑地弯腰去找,而他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双深色的牛皮靴上,抿紧了唇。

 

蓝兔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,柔声道:“这样的靴子喜欢么?快试试看。”她接过掌柜递来的新鞋,见他怔怔站着没有动作,打趣道:“总不会在等我帮你穿吧?”

 

他面上腾地一红,抢过靴子赶忙换上,竟然意外合脚。那老掌柜瞧见他换下的破旧草鞋,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,面对蓝兔时却又带上了笑容:“姑娘好眼光,小少爷穿这双鞋正合适哩!”

 

“怎么样?还舒服么?”蓝兔含笑打量他方正的鞋头,“走两步看看。”

 

阿越不由自主地走了几步,只觉得脚上的鞋子又结实又暖和,竟然是他这十几年来破天荒的体验。蓝兔看到他神情放松,心下了然,对掌柜笑道:“多少钱?”

 

“一百文。”掌柜乐呵呵地接过蓝兔的银钱,“这是你兄弟吧?姑娘待他真好。”

 

 

 

听蓝兔并不反驳掌柜的话,阿越心中五味杂陈。只见她付过钱后想了想,又买了一双翘头小鞋,收好之后才冲他伸过手来,像是要带他回去。阿越愈发迟疑,握紧拳头:“你对我这么好,到底想要我做什么?”

 

蓝兔一愣,他却不管不顾,一口气说了下去:“我没求过你们帮忙,可到底是你们救了我命,又洗了我家的冤,以后要我做什么,吩咐一声就成,不用——”他忽地顿住,昂着脑袋道,“不用管我穿什么鞋!”

 

“我替别人买鞋,顺便给你挑了一双,不行么?”蓝兔望着这个死犟脾气、不肯低头的孩子,知道他是被裴家的行径伤透了心,不敢再对陌生人抱什么希望,不由叹了口气,“你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总得有双舒服的鞋,才能走得更远些,更稳当些。至于今后要做什么——”她想了想,扬起嘴角,“你想不想学武功?”

 

阿越心头一跳:“什么?”

 

“你想不想学武功?”她一笑颊边便显出梨涡来,字字温柔而清晰,“学好了武功,以后不但不会再被人欺负,还可以保护被欺负的人。”

 

“我学武功?”阿越喉头发颤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跟着你、跟着你们学武功么?”

 

“七剑倒都很乐意教你,或许逗逗跟大奔还会为了争当这个师父打一架呢。”蓝兔起先还带着笑意,后来语气却严峻起来,“只是今天这事如果不能善了……”她沉吟,“我们几个人身边,只怕就要风雨重重了。”

 

 

 

蓝兔带着换了新衣的阿越回到画舫上的时候,香味已经远远飘出。

 

“蓝兔你回来啦?”石板烧得滚烫,桂花酒的醇香混着鲈鱼的鲜味直往人鼻子里钻,逗逗得意洋洋地撒上一把鲜红的米椒,扬手招呼,“快坐快坐,再过一会鱼就熟了!”

 

“你瞧神医这个馋样!”莎丽笑意盈盈,将蓝兔和阿越迎进舱内,“咱们船上有了他,停箸楼的厨娘只怕都没有用武之地了!’”

 

“他要不是七剑传人,只怕早就给人掌勺去啦。”蓝兔也笑,盛了碗白米粥放在阿越面前,“江南口味淡,你吃得惯这么辣的鱼么?”

 

“我什么都能吃的。”阿越端起酒碗,闷声道,“不用费心思照顾我。”

 

逗逗见他这样,倒是乐了:“嘿,你这小子,吃个饭也这么要强!”说着他往舱外望了一眼,“那裴庆老儿想必是个啰啰嗦嗦的人物,也不知道虹猫他们谈完了没有?”

 

话音未落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,不由眉毛一扬:“我的鱼还没做好,你们就——”

 

“就怎么着?”有人含笑进了舱,阿越闻声抬头,眼前撩开帘子的却并不是此前他认得的那三剑。这人宽袍大袖,衣冠似雪,背着把模样奇怪的琴,腰间系着枚水色极好的环佩,意态闲雅,相貌端方,像是临安城里最有学问的年轻儒生,哪有半点武林人的样子?他显然跟船上的三人极为熟稔,一进门就往神医那头望去:“神医手艺见长啊?”

 

“达达!”蓝兔惊喜地站起身来,“怎么这么晚才到?”

 

“陪我妻儿回了趟娘家,耽搁了一会。”达达从从容容走了过来,把他的天泉琴放在一边,“虹猫他们几个呢?”

 

莎丽给他递上一副碗筷,正要将此前诸事讲给他听,就见达达笑道:“奔雷剑主何等身手,冰魄剑主何等心肠,我这一路可都听腻啦!眼下临安城里,谁没听说过这场痛痛快快的湖上一战?现如今走在路上,人人都在说七剑神功盖世侠义为先,可把我吓了一跳呢!”

 

蓝兔听他说得生动有趣,不由也笑起来,脸上却仍有一丝忧色:“只是那裴家还有些秘密,旁人只怕没有发觉。”

 

达达起先还带着笑,后来听到裴致远剑法一节,不由脸色突变:“你们是怀疑——”

 

“对。”蓝兔点头,“有跳跳在,想必不会看错。”

 

“那可糟了。”达达沉吟,“江南四府百年望族,裴庆又是这一代家主,裴家长公子能使出这么一剑,背后恐怕大有文章。我早就听说江南四府处事滴水不漏,虹猫他们这回只怕要碰钉子。”

 

“唉,难得游一回江南,就不能让人安生会么?”逗逗叹气,盯着石板上“滋滋”作响的鱼,“如果没有他们裴家的破事,大奔这时候铁定在跟你吹他这一路如何英勇呢!”

 

蓝兔给达达斟满酒:“人家本来就英勇,神医你别不服气啦。”达达瞥见她身边多了个瘦弱的少年,心下了然,当即温言道:“阿越今年多大啦?”

 

“十五。”阿越将头埋在粥碗里,莎丽便笑道:“蓝兔才比你大上一岁多,反倒比你高出半个头,以后阿越可得多吃点饭哩!”

 

阿越听到蓝兔的年纪,诧异地转头望了望她,随即小声应道:“嗯。”

 

 

 

天色很快暗了下来,石板上的鲈鱼已经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。逗逗将生姜和葱花都切成丝儿,一股脑扔了下去,被这金灿灿的色泽和扑鼻而来的焦香馋得口水直流。他哪里坐得住,时不时走出船舱去瞧动静,谁知虹猫他们没有等来,反倒跟湖那头的船娘又买了一篓子河虾。

 

见逗逗兴致勃勃地将河虾一只只浸在烈酒里,蓝兔眼睛一亮:“醉虾?”

 

“好眼力!”逗逗眉飞色舞,“等这些虾子喝饱了酒,把它们都倒在这块烧得滚烫的石板上,壳儿发红发亮的时候捞起来拔掉虾头,最鲜嫩的虾肉再配上我刚做好的酱汁儿,那滋味——”他声调一转,“保管你们谁都没尝过!”

 

“等我客栈修好了,不如聘你来当大厨,你瞧如何?”莎丽见他这副陶醉模样,又好气又好笑,“论剑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头头是道。”

 

“那得看你给本神医开多少工钱了!”逗逗也不生气,将透着辛香味儿的烫鱼盛在盘里,“达达来搭把手哇!”

 

达达应声将鱼接过来,打趣道:“相识两月我都不晓得,神医在烧菜上竟是一把好手。”

 

“你们才认识两个月?”阿越吃惊极了,脱口问了一句,蓝兔便笑:“我们当中认识最久的也不到一年——看不出来吧?”见阿越摇头,她像是想起什么,面上悠然神往,“跟年岁无关,其实看一个人能否同路而行,片刻工夫就够了。”

 

阿越嘴角一撇,显然不能理解她的话,蓝兔也不介怀,递了双筷子给他:“饿了么?”

 

“当然饿了!”逗逗将醉了的活虾都扔到石板上,气呼呼地坐到桌边来,操起筷子,“这裴庆老儿怎地这么多话讲?这道鱼贵在一个烫字,凉了就不好吃了!不等了不等了——神医我早就肚里空空了,先尝它两口再说!”言罢他两眼放光,如同蓄谋已久一般,身子一探就要去夹鱼肚子最嫩的那片肉,一双竹筷却不知被什么力道带偏,一个不稳脱手而出。

 

逗逗见桌上骨碌碌滚着一枚枣核,登时明白过来,火冒三丈道:“跳跳!你拿这玩意对付别人也就罢了,砸我是个什么意思?这包蜜枣可是从我那顺下来的!”

 

“谁叫你不等我们几个就先吃的?”跳跳不知从哪里顺了把折扇回来,随手挑开帘子,“还有理了不成。”

 

“谁让你们去这么久,好好的鱼都要凉了!”逗逗更恼,伸筷又夹,哪知跳跳已经走到桌边,左手的折扇打横截住他,右手抓起一双竹筷,就要去夹他垂涎三尺的那片鱼肉。逗逗哪肯服气,杀气腾腾地拦他,两个人在这方寸之地针锋不让,手上竟然运起各自的剑意来。

 

 

 

虹猫和大奔也一前一后上了船,到桌边坐下,对那两人的争斗毫不见怪。蓝兔含笑看了他们一会,见阿越瞪大了眼睛,呆呆看着跳跳和逗逗的动作,不由笑道:“不怕,我们几个常这样比划。湘西口味辣,你把鱼放在粥里过一道再吃。”她将粥碗推了推,见跳跳终于占了上风,将那片鱼肉吃在了嘴里,双眸弯弯:“现在可以吃饭了吧?”

 

“哼!什么人哪?”逗逗愤愤不平地坐下,“一回来就抢吃的!”

 

“大奔先前说手底下见真章,你不还给他喝彩么?”跳跳得意极了,将那柄折扇一展,“咱们不也一样凭的是手上的功夫。”

 

“得,我功夫差还不行么?”逗逗气势汹汹夹了一筷子肉,“虹猫你们这一趟还顺利么?”

 

“杀人夺砚的罪名,裴庆倒是替彭彪认得爽快。我们一进裴庄,那裴庆便亲来相迎,说他江南四府跟钱塘帮数年交好,竟没发觉彭彪是这等恶霸,识人不清,实在罪过。”虹猫默默将鱼尾夹进自己碗里,大奔便气道:“罪认得爽快?我看是黑锅推得爽快。”

 

“‘彭彪犯下这等罪名,自无可赦,我江南四府定会当着临安城父老的面给冤魂一个交代。老夫和犬子察人不明,自当按江南四府的家规惩戒——廷杖三十,当众请罪,少侠觉得如何?’”跳跳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那裴家老儿说话的口气,达达便奇道:“那彭彪这就杀了?”

 

“游街示众,明日午时斩他。”虹猫接口,“江南四府其余三户的掌家已到了两位,这件事又闹得这样大,裴庆不会为了保一个区区彭彪再耍什么花样。”

 

“果然是老奸巨猾。”蓝兔摇头,“错认得这样快,罪判得这样公允,话又说得这样滴水不漏——果然最大程度保全了他裴家的颜面。”她顿了顿,犹豫地看了虹猫一眼,“那么,裴致远那一剑呢?”

 

“不出所料。”跳跳显然不愿多说,只往阿越那头看去。蓝兔明白过来,轻声道:“我原先还想,让阿越跟着我们学些武功防身。”

 

“如今我们身边,只怕不是好去处。”虹猫见阿越停住了筷子,伸出手按了按他肩膀,“达达,你在江湖上交游甚广,可认识什么稳妥的门派?”

 

“覃水派如何?”达达思索一会才道,“他们家与我百草谷是世交,在淮南颇有势力,离湘西也近些,总算有个照应。”

 

“阿越你想去么?”蓝兔低头去看,却见阿越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失落之色。他咬着嘴唇,半天才道:“我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。”

 

“不怕,我们明天送了你再走。”莎丽安慰,却见他低着头,一声不吭。蓝兔心中疼惜,抬头又看了虹猫一眼,见虹猫坚决摇头,明白裴府之事必有隐情,只得摸了摸他头,柔声道:“去哪里都是一样学武功,对不对?等你练好了功夫,我们的事情也了了,一定会再见面的。”

 

“谁、谁想跟你们再见面!”阿越登时脸上通红,霍地站起身来,“不就是淮南么?去便去!”

 

“那我给他们掌门写封信。”达达起身去寻纸笔,却听阿越闷声问:“彭彪他,他明天就能给我爹娘偿命了么?”

 

“对。”蓝兔点头,迟疑道,“你想看完……再走么?”

 

阿越垂着头想了很久,这才哑声道:“不了。”他转身走了几步,面对着七人伏下身去,缓缓行了一个大礼:“阿越大仇得报,叩谢诸位大恩。”

 

七剑对这个少年都是又怜又惜,赶忙将他拉回桌上坐下,大奔更是拍着胸脯道:“若是覃水派教得不好,日后你尽管来找我们,俺教你几招好棍法!”

 

阿越埋头吃鱼,声音细若蚊蝇:“嗯。”

 

 

 

“唉,经了这一番折腾,咱们这一番江南之行可真是大失所望喽!”逗逗嘴上虽然这样说,手中的竹筷却依然不停,大奔便大笑起来,豪气万丈:“喝了这几坛江南才有的好酒,吃了这条罗阳江里最新鲜的鲈鱼,还不算不虚此行么?”

 

几人目光交汇,一齐大笑起来,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。

 

 

 

其时明月映在湖心,长风拂过秋叶,烫好的河虾还在石板上发出噼啪的声响。跳跳跟逗逗在大奔撺掇之下,又划起拳、打起赌来;达达不胜酒力,正靠在船板上闭目歇息;蓝兔跟莎丽正在轻声细语地嘱咐阿越。虹猫含笑转过头,端着酒朝城门远眺,但见城外江水滔滔,比来时更加汹涌澎湃,一路东流而下。

 

 

 

第一回 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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