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长篇】断鸿(17)

讨厌黑小虎/CP洁癖勿入

跳蓝这头吃馄饨未免也太美好了……一身的人间烟火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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虹猫与莎丽掌心相对,内息相通,待到真气自然运转十二周天,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。他内功修为在七剑中最高,所受反噬自然最重,加之先前又硬挨了百里痴两拳,内伤着实不轻,是以逗逗考虑再三,终于决定让唯一未曾参加合璧的莎丽同他一道疗伤。虹猫调息过后,胸口果真舒畅许多,他盘腿而坐,缓缓睁眼,见对面的莎丽满头大汗,面色发白,不由歉疚起来:“长虹流派的真气最难控制,我早说了让达达助我,或者等蓝兔他们回来再说,神医偏偏不肯听——你怎么样,感觉还好么?”

“他们俩多多少少也遭了反噬,哪里应付得来?我身上没伤,反而不要紧。”莎丽犹在调息之中,却仍掀开眼帘看了他一眼,这才将目光挪向别处,“反正助你疗伤也不是第一回啦,现在好歹还有神医在外头呢。”

虹猫不意她提起此事,愣了愣才笑道:“那倒也是。如今情况再坏,也比那时候好得多了。那段日子我心里焦躁得很,每天一睁眼就忍不住挂念百草谷的状况,成天盼着灵鸽来,又怕灵鸽来,一套火舞旋风总也练不成——小时候我爹常夸我学剑快,从没有哪一套剑招拖过一个月,没想到还是在火舞旋风上栽了跟头。”

“火舞旋风何等威力,哪里是普通剑法可比的?”莎丽听他说起孩提时分的往事,悠然神往,好似也想起了什么旧事。她嘴角含笑,正要开口,却听屋门“吱呀”一声,有人边走边道:“今晚的情况尽在本神医掌握之中,哪里坏了?”

虹猫闻言,惊喜回头:“外头都准备好了?”

逗逗神采飞扬道:“那可不!我刚从大奔他们屋回来,整个南宫府都以为七剑今晚的疗伤要持续半夜,谁能想到这样的调息一次只需一个时辰呢?待会儿我出去,假装你们真气失调,外头的鱼得了消息,就该咬钩了才是。”

“那你千万当心。”虹猫见他额头也沁出细汗,脸上微露倦容,忍不住出言叮嘱,“老话说医者不自医,你自己的内伤要不要紧?外头的药……”

逗逗行医十几年,早就习惯了唠叨别人,却还没习惯被人唠叨,听了个开头就忙不迭往外跑:“知道了知道了!你有什么叮咛多跟莎丽讲讲,我还得出门办大事呢!”

眼见他一溜烟跑了出去,连屋门都忘了掩,虹猫哭笑不得,索性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去。一轮明月当空而照,衬得南宫府上的各色灯笼花影缤纷,虹猫出了会神,不由自主道:“一去就是两个时辰,也不知道蓝兔他们怎么样了?”

莎丽见状,神情微微一凝,正要接口,却听远处传来一声闷哼,依稀是逗逗的声音。

虹莎二人都是一个激灵,齐声道:“开始了!”

 

先头那场秋雨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,不曾浇熄城中的万家灯火。街头巷陌人来人往,各色叫卖声穿梭其间,跳跳见蓝兔在摊贩之间走走停停,眼角眉梢全是雀跃的神采,不由笑道:“以前不常下山?”

难得有这么一个以虚掷光阴为己任的晚上,蓝兔边走边看,头也不回地答他:“小时候偷偷在天门山下逛过几回,生怕露馅,也不敢带什么东西回家;后来大了,忙于宫务,就更没工夫啦。淮南城的夜市跟湘西的不大一样,多了不少新鲜玩意儿——喏,这种酥糖我小时候就没见过……”她自顾自说到这里,突然想到什么,脸上微微一红,停住步子,“你们男儿家金戈铁马,对这些罗帕钗环、糕饼零嘴儿……不感兴趣吧?”

跳跳正听得津津有味,见她突然停下不讲,笑道:“怎么不感兴趣?我小时候也难得有闲逛的工夫,后来混进魔教,倒是负责过一段时间的采买,可成天扛上山的都是乌沉沉的刀枪棍棒——按神医的话说,那都是不能吃也不能看的玩意儿,着实无趣得紧。”他探过头,也往街边的小摊上瞄了一眼,“怎么样,看中哪件了?”

蓝兔听他口气,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:“听这意思,青光剑主还想替我结账不成?”

“玉蟾宫家大业大,原也轮不着我出这个头。”跳跳长袖一拂,原本还插在腰间的折扇便到了手里,竹制的扇柄折射出绚丽的华彩,“只不过,跟姑娘家一道出门,哪有不付账的道理。”

蓝兔见他说得潇洒,不由眨眨眼睛,一双明眸里全是狡黠之色:“青光剑主这样大方,不怕我狮子大开口,把你兜里的银子都顺走?”

“请便。”跳跳耸了耸肩,俨然是一副“任君宰割”的从容模样,嘴里还不忘嘲笑一句留在府里的七剑之首,“我又不是虹猫,哪那么容易被人掏空口袋。”

“你这话有本事到他跟前说去。”蓝兔横了他一眼,“既然如此,每样东西我都买两份,你这付账的可别舍不得银子。”

“两份?”跳跳奇道,“多出来的一份莫不是给我的?”

“酥糖这样的零嘴儿还罢了,女儿家的首饰你也肯要不成?”蓝兔又好气又好笑,“莎丽在府里忙着呢,要是真有好看的小玩意儿,我就给她也挑一份。”她说罢,正要弯腰细瞧,谁料这时,长风拂面而过,凉意之外还额外送来一缕浓香。蓝兔先头毕竟淋了雨,此时轻轻打了个寒颤,顺着风来的风向看去。不远处有个挑馄饨担子的老人正在路旁歇脚,香味阵阵飘来,蓝兔忍不住回过头去,嫣然道:“青光剑主这样大方,我先请你吃碗馄饨,权当回礼可好啊?”

两人绕城走了一路,早就肚里空空,跳跳岂有不应之理?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端了上来,跳蓝二人在简易的木桌旁对面而坐,吃得香甜极了。这馄饨皮薄肉厚,汤汁鲜美,一口便足以驱散今夜的寒气,蓝兔正想着能不能多带两碗回去给剑友们尝鲜,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嘘声。

 

跳蓝二人俱是一愣,循声望去。原来这卖馄饨的老人正巧将担子停在巷口,小巷深处的开阔地段有人设下擂台,交了银钱便可上台较艺,投壶、六博、打马、射箭,应有尽有;谁若能拔得头筹,一路通关,便可赢下最后的彩头。先前大伙儿齐声喝倒彩,便是因为有人投壶只中六矢,却想用银钱强买那掷得八矢才能赢到的彩头。蓝兔瞧了一会儿,不免好奇,忍不住道:“也不知道这彩头是什么?惹得那人宁肯坏了规矩,也非要得到不可。”

“姑娘不是本地人吧?”正往滚水里下馄饨的老头听到她这么一句,忍不住应道,“摆擂的摊主是咱们淮南最有名的‘泥人王’,拿来当彩头的是他这两年最得意的泥人儿,塑的是一幅‘嫦娥奔月’——喏,便在那台上摆着呢!说是谁来都不卖,只肯当个彩头,好拿它赠与有缘人;这两年上台想带走它的人可不少,听说就连覃水派的南宫公子也来过,都是无功而返呢!”

蓝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见台上那尊嫦娥衣袂飞扬,怀中的玉兔栩栩如生,扶摇之间直要乘风而去,不由自主点了点头:“确是手艺不凡。”

跳跳瞥见她的神情,又抬头望了一望,见天色尚早,于是笑道:“什么较艺便这样难了?无非是上台的人太过脓包罢啦。”

蓝兔闻言,忍不住看了他一眼,诧异道:“难不成……你想上台?”

“既然碰巧撞上,自然要上去玩玩。”跳跳笑道,“我技痒难耐,忍不住要露一手,你等着瞧便是啦。等我赢了,冰魄剑主若肯替我在咱们七剑之首跟前好好吹嘘一番,那彩头便送给你啦!”

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馄饨,搁碗起身,将折扇一展,摇摇晃晃便往擂台上去了。

蓝兔哭笑不得,剩下半碗馄饨吃也不是,放也不是,索性端上瓷碗,迈步跟了过去。

 

下雨的时候人人手忙脚乱,好容易等到雨停,顾盼却又不见了踪影。慕蓝岂能不知黑小虎今夜肯带这位顾六小姐出来是因为什么,她头疼不已,四处张望,找了一路却都一无所获。正当气馁之时,却听见另外一头的小巷中喧闹不已,有喝彩声远远传来。

慕蓝心想顾盼少女心性,爱凑热闹,说不定会往人多的地方去,她犹豫了一下,小跑上前,恭恭敬敬朝不远处那个黑沉沉的背影行礼:“少主,能否请您……同去那头瞧瞧?”

黑小虎回过头来,淡淡打量了她一眼,倒也没问理由,顺着人潮往巷口走去。

慕蓝松了口气,快步跟上。还没走到被人群围住的高台,她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,鲜红的发带在夜色里依旧招摇。

慕蓝心里大石落下,赶忙走上前去。路边那个拎着一只油彩面具、跟人讨价还价的少女正是顾盼,她嘴里一刻不闲,此刻正和那卖货郎振振有词:“你自己都说这个罗刹鬼画得太凶,小半月了还卖不出去,便宜点儿给我怎么啦?二十文钱也是钱,总好过在你手里积灰不是!”

她说得理直气壮,那卖货郎却始终不肯,坚持道:“这只罗刹鬼我画了足足两个时辰呢,您这二十文钱都不够我回本!最少五十文,一分也不能少了!我瞧您也是个不差钱的,何苦跟咱们这争这区区几十文呢?”

慕蓝见顾盼一下子语塞起来,却又拎着那面具舍不得松手,不由叹了口气,从袋里摸出一吊钱来,数出五十文递去:“正好五十文,您拿好。”

顾盼听见她的声音,愣了愣才回过神来,霍地扭头:“又是你!谁要你来充好人?”

慕蓝见她这样不知好歹,不免也有些着恼,正要堵她一句“那你别要我面具便是”,却听远处的擂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,有人在底下大声喝彩:“好俊的轻功!”

“一群井底之蛙!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轻功?”顾盼立即被这声呼喝吸引了注意,一下子忘了把那个罗刹鬼的面具扔还给慕蓝,“蹬蹬蹬”便往擂台跑去。慕蓝见状,不觉哑然:罢了罢了,又不是头一天认识这位顾六小姐,自己也太沉不下心了,跟她置什么气?

她摇了摇头,目光梭巡半天,这才发觉黑小虎不知何时已经融入了人群之中,身形不动如山。

慕蓝一愣,小心翼翼走上前去,却见人人仰头望着高台,唯有黑小虎一瞬不瞬地盯着擂台对面,神情变幻莫测。人山人海之中,慕蓝看不清擂台对面究竟有什么,却被黑小虎此刻的神色惊得倒退了一步。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,仿佛过往那些不知悲喜的岁月顷刻之间都在他眉间一一掠过,让他在这一刻隔绝了四面八方的人间烟火、芸芸众生,连晚风都不敢来惊扰分毫。

慕蓝屏住呼吸,默默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,却始终不见黑小虎回神。她迟疑片刻,正要唤一声“少主”,刚张口就见黑小虎回过头来,冷冰冰地往后扫了一眼。慕蓝一个激灵,也不知怎的就改了口:“少……公子,您怎么了?”

黑小虎并不说话,通身的气场却都冷凝下来,嘴角也微微抿起,无端端给了慕蓝一种他在生气的错觉——可这莫名其妙的,他生哪门子气?

慕蓝百思不解,正当这时,顾盼也随着人潮挤到了这边,边走还边嘟囔:“怎么这么多人啊?好半天了,连台上的人脸都看不清!”她话音未落,却听台上那位“泥人王”客客气气道:“这位公子要较什么艺?”

一把清朗的嗓子缓缓响起,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潇洒劲儿:“射箭吧。”

这个声音甫一入耳,顾盼浑身一震,如遭雷击,再也动弹不得。她伸着脖子,呆呆朝台上看去,连手里的面具都差点拿不稳。慕蓝只觉得身边这两人都在一瞬之间神情突变,愈发一头雾水起来。便在这时,只听台上那人道:“还有没有人要跟这位公子一道较艺?如果没有,那咱们的射箭就开始——”

他话音未落,人群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,倏地夺过顾盼手里的面具,动作干脆利落之极。慕蓝心里咯噔一下,猛然回头,便看见那人罩着罗刹鬼的面具,黑袍长衣,隔着一层油彩都能感觉到面具之后那道格外冷峻的目光。

他分开人群,大踏步向前走去:“还有我。”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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